一张照片,一段家族沧桑史


我家现存唯一张有祖父开亮公(1895-44)的照片已有80多年的历史了。据阿嫲(1898-1988)说,该照片是为缴付人头税而拍,地点就在成邦江海唇街曾祖父洽和号后面,照片后写着“三九年”。那时,叔叔还未出生,阿嫲抱着的是我父亲(1938年出生)。

这张照片以后,吴家开始家道中落,曾祖父过世,洽和号联同洽兴与洽顺被祖父四兄弟各以800块卖掉,四兄弟每人各分600块。祖父带着一家人转到木中,后又到鲁勃安都,他大哥开广流落到龙呀、三弟开发在鲁巴河下游峇功做惹船,娶了格兰一带一伊班女子为妻、四弟也因病早逝。

二战时,祖父一家在鲁勃安都生活,靠阿嫲以金饰换米、种稻、种木薯、做糕为生。祖父因熬不过烟瘾而在那儿过世后,阿嫲带了儿女回来成邦江,借住在已卖掉的洽和号后房,以卖包与糕点为生。那时未上学的父亲就近在一间点心店工作,一直到十岁才上学。

其实,到那时候,我家已在鲁巴河流域生活了至少80年,历经至少两代人,因为根据古晋上帝庙的一片征信录的记录,我曾祖父三哥所经营的洽兴号在实胶朗(1849-1863)时代已捐献若干银元于顺丰公司维修上帝庙,而曾祖父是在二战前以八十多岁高龄去世。

在曾祖父时代,他与他三哥在成邦江经营三间店,即他的洽和号、他三哥的洽兴号及专门为祖乡祠堂祭祖而经营的洽顺号,除一般土产买卖,他们还开办当铺,可说是成邦江的佼佼者。<砂拉越公报>里有他们捐献给殖民地红十字会的记录,英吉利里马鹿客家金矿公司-十五分公司公司屋内的修馆征信录也有他们的捐献记录。因为富裕,我祖父四兄弟到入学年龄时都被送回国学习。我祖父就在六岁到十六岁间在华美学习,由二妈陈氏照顾。学成后,还想去考秀才!

话得说回头,我曾祖父一个娶三妻。大房是礼阳郑氏妈,产一女。母女早逝。二房陈氏妈,生三女,根据现有华美吴氏族谱,他有养一儿开胜,但我阿嫲说过开胜不曾过房给我曾祖父家英公,只是我阿嫲在1933年南来时把一切房田产交托于开胜嫂。这后来引起小争执,即我祖父的异母姐姐曾来批声讨这些房田产,因为是她父亲的产业,但我祖父以女儿已外嫁,合理化我阿嫲的做法。这也造成我家从此与祖乡了断了联系,一直到今天。

我祖父是曾祖父在成邦江所娶的郭氏妈所生。郭氏相信是很早就居留成邦江,或在成邦江出生,盖她衣着本地化,好穿沙笼,为吴家生了四子六女。四名儿子都是饱读诗书,可惜皆染烟瘾,不事生产,不但不能继承父业,还早早就废了父辈所创基业。

二战后,我们祖父兄弟都各奔东西,贫穷也让他们互不联系。我们这一房,由祖母一人带着分别是九、六及三岁的二姑、父亲及叔叔撑着生活。大姑在日治时嫁一郑姓男子为填房。其实,父亲还有一大哥,那时已二十多岁,但因精神问题进入精神医院,并在那儿终老。祖母以买糕点、代人洗衣为生。

后来,祖母在她的同乡裕祥号及父亲的雇主通记号的协助下,在郭氏妈外家的胶园建一茅屋遮风挡雨。她开始养猪,就如潮州歌谣所言:饲猪饲牛家伙浮...,生活开始小康。这时父亲及叔叔也开始工作补贴家用。

祖父临终,要求祖母刻苦,祖母都做到了,唯不能完全落实祖父遗训:“人若无读书子,门第焉能得光辉”,让孩子受高教育,父亲与叔叔只受小学教育。庆幸的到我们这一代,全都有机会受高等教育。

回顾我家这一个半世纪来在成邦江的起落经历,身为后辈者,感慨非常。2005年,我随潮州乡亲会到潮汕寻根问祖,来到华美。一进村门牌楼,就看到延陵古庙及前面那个池,对比早年阿嫲的描述,我祖家就在庙后。但是,举目见到的是空地一片,祖屋在红军与岁月的冲击,没了。祖乡就在眼前,但亲情无处寻。如果阿嫲在,这线或可连得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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